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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,落在一只云雀的身上(外两章)

来源:中国市场监管报

发布时间:2023-01-03

  一只灰色的云雀,蜷缩在白雪簌落的枝头。它忧郁地望一眼我锄头下稀疏的小菜园,目光掠过我同样稀疏的头发,为过冬的口粮发愁。
  这只云雀从遥远的灵隐寺飞来,它给我衔来佛祖一年一度的祝福。大雪封闭了所有出山的道路以及毒蛇爬过的伤痕,我听到它嘴里发出美妙的梵音。
  纠结。我卑微的喉咙竟无法,替庄稼地里每一株萝卜、青菜的灵魂代言。
  错过了无数个果实和词语翩翩起舞的节日,鞭炮声在城市的梦里隐隐作痛。
  雪,一粒一粒落在云雀的身上,也覆盖了寒鸦的聒噪和人世间一些走散了的声音。
  燃起炉火,我弯腰陪孩子在作业里攀登。

一盆炭火
  整个寒冷的冬季,老家祖屋里,一盆炭火倔强地燃烧着。
  大人们围火而坐,讨论一些关于外出打工、婚嫁以及出殡等严肃的话题。不谙世事的孩童相互追逐,撒下的欢笑声给那些沉重的叹息作了暖色的点缀,就像炭盆里噗嗤一声窜出的火苗。
  是的,老家的炭盆极为卑微。黑黢黢的炭火灰里扒出的,通常是些长相丑陋的小土豆,它们一个紧挨着一个,成为乡亲们一日三餐的口粮。
  是的,老家的炭盆极为渺小。深山里纯朴的木炭在火中炙烤、煎熬,释放的二氧化碳,连同孩子们的尿布烤热的尿酸味,弥漫在简陋的农舍。更多时候,大人们束着双手不停跺脚,咒骂出村的道路泥泞。
  取几节还未完全燃尽的木炭,塞在竹篾里,就成了老人们游走的取暖器。他们缩在村头的大樟树下,静静等候春节返乡的打工族里那张熟悉的面孔。
  一盆炭火,明亮了整个冷湿的四川盆地。从那丛不灭的火堆里,我也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点火种,随着飞驰的列车,在一座座城市里,捂暖我冻僵的诗歌。

这一年
  有一些陌生的名字,走到了舞台中央。也有一些久违的面孔,湮没在尘埃之下。隔着大洋,巨人们忙着在战火中秀肌肉。
  没有人能够逃脱。时间的锋刃,一 刀一刀地,把苦难雕刻成胸前的勋章。
  这一年,苍老的父母总在电话线的那头颤栗。而我俯身耕种的孩子,在汉字里拔节抽穗的长势,总会受到一些蚊虫的叮咬。这一年,走在寂静的街头,我总会与每一位路人自觉保持一米的距离。
  我想,应该面向太阳,面向人民广场每一次路过的暴风雪庄重述职。可我的喉咙,暗哑失色。我才明白,自己是一只被囚禁的鸽子,飞不出雾霾的天空。早已想不起故乡的杜鹃鸟,那啼血的声音。
  选择2022年最后一个大雪的时节,我穿过一条小巷,瞥见早摊铺子前,小贩和他的孩子热气腾腾的憧憬。

□崔砺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