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空总想往家跑

　　从外出求学时算起，我在他乡学习、工作、生活三十多年了。记得年轻时，总把逢年过节长途奔波回老家看作是负担，但不知从啥时候起，这种感觉变了，尤其是近几年，有空总想往家跑。每次回老家，来回虽比较匆忙，但看到老爹老妈身体还可以，心情也好，自己感觉挺欣慰。
　　国庆节时，由于单位搬家的诸事尚未落定，不放心，没敢回老家。等各项工作逐步到位后，利用余下的三天休假，加上周末时间，回来看看父母。母亲常说，“端人碗，受人管”，意思是干公家事，身不由己，得先干好公家的事。
　　这次回来事前没告诉两位老人，不想让他们忙活。因为老妈只要听说我回来，一定是前几天就睡不安稳，忙着把我回来睡觉用的被子、枕头，洗漱用的毛巾、肥皂、牙刷、牙膏，还有她自己平常舍不得用的抽纸，事无巨细，全准备停当才行。哥和弟常说，一听说你要回来，妈早都忙活开了，累得腰疼。前几年忙活还行，这几年老妈走路都困难，站上三五分钟就站不住，做饭都是坐着。因此，再回来时，我便不想提前告诉她，怕她累着。
　　为人子女，孝敬老人，于人伦讲，天经地义。父母一辈子太辛苦太不易了，他们为这个家，为子女乃至第三代第四代的成家立业，操碎了心，耗尽了心血。如今自己有了点能力，总想尽量弥补一下，让他们有生之年幸福些。
　　于我而言，孝顺父母更应尽力。老爹在外工作，管教子女主要靠老妈。老妈对我们的严厉，在全村出了名。不听话，不学好，学习不用功，那真是往狠里打。关在屋里，用麻绳抽，打到长记性为止。每放寒暑假，邻家小朋友或是围在墙根打扑克牌，或是下河洗澡摸鱼，而我总是被逼着坐在树下写作业。因为经常挨打，我小时候对她还记恨，总想长大了再不回来了。现在想想，多亏当年的严厉管教，否则哪有我的今天！
　　当然，老妈教育子女，也不是一味打，更多的是苦口婆心的劝导。她经常跟我们几个说，咱家穷，只有好好学习，才能出人头地，混出个人样。只要是为了我的学习，再苦再累他们都无任何怨言，尽量满足我。进入高中，我到离家六十里的县城读书。那时候吃饭要用粮食换饭票，每学期有一两次，老爹老妈用架子车拉着粮食往学校送。从家里到城里，要过白河，翻河堤。有一次，他俩往返上百里回家，下河堤时，老爹摔了个四仰八叉，车子差点翻过来。上军校临近毕业时，同学们相互之间要请吃个饭，我思前想后半天，才张嘴问老妈要一百块钱。老妈冒雨拉着粮食去公社卖了六十块钱，又找人借了六十块，冒雨步行到邮局汇给我。回来时，雨下得昏天暗地，她差点找不着家。要知道老妈这么难，当年说啥我也不会伸手向家里要这钱啊。
　　尽孝，最重要的是尽心。七月份那次回家，看老妈腿没劲，不愿出门活动，我从网上买了辆简便好操作的电动轮椅，并和哥、弟一起劝她学着用。这次回来，我陪着她坐轮椅到滨河公园转了一大圈。老妈说，八十岁时，她自己沿河边从北头走到南头，来回十来里，之后一直没走多远。这次是她这几年第一次走这么远，很高兴。听老爹说，有一回去车站买票，人家不收现金，他又不会用微信支付，买不成票。于是，我把他的微信钱包设置好，又带他到门口小店现场教学，买了一包烟、一提卫生纸。老爹高兴地对小店老板说：“今天来，是现场现学现用！”
　　离家返京那天，早饭后，老妈说，下次回来，得两三个月后了。我说，阳历年就回来。老妈说，阳历年别回，春节再回。她既盼儿子常回，又不愿儿子来回奔波太辛苦。
　　万万没有想到，就在我离开后不久，老妈被三轮车碰倒受伤，住院治疗两个多月，最后还是走了。老妈不想我来回辛苦，硬是瞒着不让说。再回来时，我与老妈已是阴阳两隔……
　　处理完母亲后事，我乘高铁返京，想起母亲倚门相望的身影，又不禁泪流满面。

□三 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