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山行

　　暮春，我们逶迤在崇礼大马群山曲折的峤道上。
　　山涧的风中有桃花的香气，春山之上，阳光如瀑，夭夭的桃花遵照着内心的时令，兀自喧闹出一方红粉灼灼的天地。大马群山连接阴山，每一条沟壑都去向远方，每一寸山涧都绽放着桃花关于开花、关于怒放的信仰。
　　赏春山，应在梧桐大道。当年，华侨林志华来崇礼投资创办云顶滑雪场，为纪念父亲林梧桐，购置了这条山路的冠名权，让一条山道饱含了人间的血脉亲情。出转枝莲公路，上梧桐大道，便坠入桃花深处。表里山河，重峦叠嶂间，转山，转水，遇见一峰一峰的红，如十里云烟。烟岚浅浅地在山中招摇，每一下都激荡在小儿女的柔肠中，像梦一般。
　　春山，桃花，层峦。不用看山，光是这六个字就把大马群山秀丽清奇的韵味写活了。李笠翁在《闲情偶寄》中说：“仓颉造字而天雨粟，鬼夜哭，以造化灵秘之气泄尽而无遗矣。”汉字永远是那么可爱，那么传神。巍峨山峦，一归“山”部，便浩浩荡荡有了英雄之气，不能不让人满心豪气，不能不让人壮怀激烈。更何况，“崇礼”连地名都带着山的雄壮、山的挺拔。
　　一上山顶，意趣就迥然不同了。如果说梧桐大道是小儿女的喁喁情话，那么绝顶之处便是激昂慷慨的陈词。苍翠横斜直走千里，远山隐入白云深处厚厚的帘幕中，山间的云如瀑布一样流泻下来，又如洁白的冬雪。那种绵亘不绝、俯仰难尽的磅礴气势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风声盈耳，幽幽的山语从各个方向传来，像有一双大手抚着耳廓。云气徘徊在山间，也激荡在胸中，一眼望去，离离不尽的蔓草将人的思绪堆叠起来，郁勃难舒，这也许就是“白云回望合”的境界吧。
　　沿着山巅的松木栈道走去，望处是原始落叶松森林，几尺厚的枯黄的针叶软软的，踩上去仿佛行走在厚厚的云里，偶有吱嘎的枯枝断裂声。人的印迹，还有山间出没的獾子、狐狸和狍子的印迹，都被岁月掩埋在其中。偶有一丝天光穿透细小的鹅黄的松针伞盖，丝丝缕缕打在林地里绵软的枯黄上。我想象在那乍泄的天光之下，有着金花鼠伶俐的眼睛和警觉、神秘的呼吸。
　　我知道，在另外一个桃花灼灼的春天，在另外一个时空中，金章宗完颜璟在崇礼捺钵，纵马骑射，陶醉在这一幅山河里。一千年了，喧哗或耳语中的历史再无法讲述得清，只有每年的桃花应时开落，无数私家车织起迤逦的长龙，游人们架起相机，摄取这片古老的春山。
　　万山苍翠，我行走在莽莽苍苍的春山中，一切美得就像一场没做完的梦。

□河北省张家口市崇礼区市场监管局 池宇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