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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山下的深情对白

来源:中国市场监管报

发布时间:2025-02-21

  在五个小时的飞行和四个小时的火车转乘之后,我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——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。工作之余,我想去见见在此地打工的大哥。
  兄弟三人,我为老小。年少出门数十载,辗转各地,随着年龄增长,我对家乡、对亲人的相思日益浓厚。对大哥,我不只是思念,更多的是心怀愧疚。
 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,我离开生养我二十年的土地,去了西北,自此像一片远离枝干的树叶四处飘动。
  那天,我刚从岗哨下来,就接到家里电话。对于一个游子来说,盼望家乡来电来信成了一种精神慰藉。然而,我却从电话中得知大嫂与母亲发生肢体冲突,母亲还因此住进了医院。我立即血冲脑门,迫不及待地想赶到老家找大嫂算账。
  “有人说父母把钱都用在你身上,准备给你盖幢大房子,这让你大嫂心怀不满。”大哥说。原来是个别邻居故意在大嫂面前搬弄是非,制造矛盾所致。
  “父母有多大的能力,难道她不知道?”“盖房的材料是我向朋友借的钱,她就没听说吗?”我一连串责问,一边说着一边挥拳砸向身边的砖墙。
  那几天我心烦意乱,愤怒至极,无奈身处军营,只得把忿恨压在心底。
  两年后,我回乡翻修老宅,那天大哥也赶来帮忙。母亲跟我聊天,诉说着这些年的辛酸,当埋怨大哥有的事情做得不够到位时,恰巧被走到身后的大哥听得一清二楚。大哥火暴脾气上来,二话没说就跟母亲争执起来,话越说越不中听。
  我一把揪住大哥的衣领用力一甩,毫无防备的大哥倒在两米之外的桌下,头不小心碰到桌沿,顿时鲜血直流。幸亏其他工人师傅劝架,才平息了这场兄弟之争。手足之情由此出现了裂痕。
  岁月是医治创伤的良药,我多么希望兄弟之间的嫌隙能够消释,重归于好。偶尔回家探亲,我都在想办法挽救和修复这段亲情。我次次带上礼品登门,但大嫂只要听说我回来,就千方百计绕道走,从不与我正面相迎。我去她家,她要么到地里劳动,要么就沉着脸躲进房间。大哥碍于情面出来接待我,其实内心也有距离感,只是简单敷衍一下,交流几句话就匆匆分别。
  我伤害了兄弟、叔嫂之间的感情。回头想想,大嫂有时耳根子软,被邻居挑拨离间、煽风点火,产生点怨恨情绪在所难免。笑人无、气人有、恨人富,这也是人之常情。
  人,往往会为冲动之下的言行而后悔。自责如同一粒种子,深埋在我心中。我不止一次设想,假如自己当时冷静一点,也不至于出现这种尴尬局面。也许采取另一种方式,事情会出现反转,照样能平息这场风波。
  前些年,父母相继去世。从此,大哥大嫂成了我乡愁中的重要因子。一次,我阑尾化脓穿孔,生命危在旦夕,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,才脱离了危险。我没有告诉大哥,猜想他即使知道了,可能也无动于衷。那天,麻醉药力刚过,我手机突然响了。接通大哥视频电话的那刻,我看到他浑浊的眼睛里满含泪水。原来,大哥从我朋友那里得知了我的病情,他既为我担心,也为自己因为身体欠佳不能临床照顾表示抱歉,一再提醒我好好休养,不要急着工作。他拜托战友专门给我捎来了土鸡,还东奔西走为我从几个邻居家收购积攒了一百多个土鸡蛋,一个一个用棉花包裹着送过来。
  手捧大哥送来的土鸡和鸡蛋,我的心在抽搐。我知道,这是他从自己牙缝里省出来的。在人生的岁月里,每个人的行囊里都会装满酸甜苦辣咸,亲情就是其中难以割舍且最甜美的滋味。
  这次借出差新疆之机,我见到了大哥。一阵寒风吹来,我们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,我顺势一把抱住大哥瘦弱的身躯。我想给他温暖,更想传递一种爱和信任。
  踏着满地的黄叶,我和大哥漫无目标地向前走着。我声音哽咽着说:“哥,这么多年,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。是我的性子不好,让你和嫂子承受着被邻居笑话的压力,请原谅我的不是。”
  “老三,我知道你很孝顺。我也教训过你嫂子,她对父母的态度我也十分难过。”大哥打开了话匣子,敞开心扉讲了好多话。
  从小到大,大哥对我的好,那一刻全部呈现在眼前:大哥放了学,一边打猪草一边背着我,把我送到正在地里参加集体劳动的母亲怀里喂奶;煤油灯下,他不厌其烦的手把手教我学习方法,催促我订正作业;我在外被人家欺侮了,他第一时间帮我找回尊严;看到锅里还剩下一口稀饭,哪怕肚子再饥饿难耐,他都会不争不抢,留给我……
  从大哥口中得知,当父母因车祸和生病生活不能自理时,是大嫂毫无怨言地接过重担,白天照顾小孩、忙碌农活,晚上无微不至地照料父母。
  “我在外没有尽到孝道,是你和大嫂帮我完成了照料父母、为他们养老送终的义务,让我得以安心工作。”我动情地说。
  大哥叹了一口气,感慨道:“这辈子我们有缘做兄弟,有你我知足了。”
  在送大哥回宿舍的路上,我积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清除了,走路也轻松了许多。一抬头,发现雄伟的天山就在眼前,皑皑白雪清晰可见。我想,这些被大雪覆盖的山脉,来年春天一定会更加生机盎然。

□江苏省淮安市市场监管局 刘广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