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中国市场监管报
发布时间:2025-08-08
阳光炽烈,额头汗出细密有致,如微雨纷乱。我只好找到一棵树的阴影,躲避来自天空的热情。
眼前这棵树粗壮,宽大的树冠上叶片密布,仿若一把大伞,让阳光绕道而行。看着这棵树,脑海里闪现出“没有人会活过一棵树”的诗句来。细细品味这句诗的深意,我想起老家的村子和村子里的树。的确,在老家,没有人活过一棵树。
老家村子里的树很多,房前屋后,河沟池塘,都是树。这些树有的活了很久,时间就像是它们身旁的过客,放慢了脚步。我没出生的时候,村子里就有人不断栽树。他们栽下一棵棵幼苗孤枝,收获的是一片阴凉、一树翠绿。村子里的树一茬又一茬。和树一样的是村子里的孩子,一辈又一辈。小树长成大树,前仆后继。
后来,我家搬到城里。几年后,我回村子探亲,老树新树都是枝繁叶茂。在村子里逛一逛,我看到许多年轻的面孔。但我发觉,村子里的老人已不多。那些树围着村子欢快而热烈地生长,像是老人身前身后绕膝而逐的孙男弟女。绿叶丛生,冠盖如伞,一棵棵树的愉快是沙沙作响的风铃,在叶子的浓绿色彩上闪烁着阳光的厚重。
每次回村,我都会走近这些树,走近这一棵棵隐藏岁月痕迹的树。我想,如果我是一棵树该有多好,就可以和村子彼此不离不弃了。可我终究没有抵挡住缤纷世界的诱惑,退却一份田园的纯净,带着一颗不安分的心,离开了村庄。
听老人们讲,村子里的树一开始并没有多少。后来,有了不成文的规定:谁家生了娃,都要种一棵树。种一棵树就像是送给村子的一份礼物,告诉它后继有人。
要说村子里谁家的树最多,当属老倔家。老倔的媳妇很能生,前前后后生了五男四女。每生一个,老倔就在房前屋后种上一棵树。之后,老倔又有了孙子孙女,老倔还是照样种树。他家的树长得都好,就像他的子孙开枝散叶,呼呼啦啦一大群。村子里的人说老倔行善积德,荫福子孙。老倔的“倔”是出了名的,只要有不公平的事,他总会给你讲一讲道理,你不服他不停,“倔”得有理有据。老倔的子孙们没给他丢脸,无论走到哪里,都是堂堂正正做人,就像老倔种出来的挺拔修直的树一样。
说起村子里的树,我最怀念爷爷家屋后的那棵大白杨,几个人合抱那么粗。爷爷说,他小时候这棵白杨就在这里了。时间坐在这棵树上,常常唤起一阵阵鸟鸣。这棵大白杨的记忆里肯定有爷爷父亲和我的画像,它陪伴了我们祖孙三代在树下玩耍的儿童时光。
几年前,爷爷和奶奶走了,离开了大白杨,走到另一棵树的底下,把自己变成了村子里的一捧土。那棵大白杨树的树叶随风摇晃沙沙作响,震痛了我对爷爷奶奶的记忆。他们没活过一棵树,我能看见这棵白杨树,却再也看不到我想见的人。
爷爷奶奶走后,四叔重新翻盖老屋,院子里除了这棵大白杨,其他的都没有留下来。大白杨依然作为时间里的客人,带着亲情故事里的一段段插曲。
人活不过一棵树不要紧,一棵树替人延续着村子的气息,看尽人间烟火,更能品味出这个世界的各种滋味。
□辽宁省营口市市场监管局 陈 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