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源伏羲庙

　　传说，甘肃天水是三皇之首——人皇伏羲的故里，天水这座小城因此成了著名的文化旅游名城。生活在伏羲文化浓厚的大地上，我的脚步在追寻伏羲和他创造的文明中前行。
　　伏羲庙，又称太昊宫、人宗庙，位于天水市中心，是中国西北地区著名古建筑群之一，始建于明成化十九年至二十年间（1483年至1484年），为中国规模最大的伏羲祭祀建筑群。
　　来到伏羲城门口，东面高大的城门楼威严夺人，青砖为基、白墙为体、汉瓦为顶，设置三个门洞，门洞墙壁上分别绘有八卦图和河洛图图案，为伏羲庙增添了传奇和神秘色彩。
　　穿门而过，经过两旁的仿古建筑，直到广场北面，伏羲庙的大门遥遥在望。庙门前立有一牌坊，上书“开天明道”四个大字，为清代乾隆时期所题。根据乾隆《直隶秦州新志·建置》所记，太昊宫的旧匾因年代久远已经丢失，恰好时任湟中观察使的杨应琚路过天水，于是请他题额。杨应琚思索一番后，题写下“开天明道”四字。两侧还有“继天立极”牌坊和“开物成务”牌坊，对称地分列东西。牌坊下都立有石碑，上有铭文，告诫过往行人：骑马者下马，乘轿者下轿，以示对伏羲的崇敬。
　　庙门上，有匾曰“与天地准”。这是天水当地有名的大儒胡缵宗所题，其内容源于《周易·系辞传上》：“易与天地准，故能弥纶天地之道。”
　　跨过大门，就真正进入了伏羲庙内。一道仪门横亘在眼前，上书“伏羲庙”。仪门面阔五间，分别为中间明间、两侧次间、最边上尽间。明间仅供羲皇和代天子祭祀伏羲的官员出入，平时关闭，遇有重大祭祀活动时才开启。次间为祭拜始祖时官员整冠、盥洗之所，尽间则是各级官员和一般民众出入的通道。一步步走近，千万年的时空仿佛都被吸引在这小小的空间里，混沌的太古、粗糙的远古，因为伏羲这样的人终于打开文明的曙光，一画开天，历史开始流光溢彩。
　　过仪门，众多柏树伸展出伟岸的身姿，立地通天。这些树树龄都在七八百年左右，据说是明代所植，当时共有六十四株，暗合伏羲推演六十四卦。如今，这些柏树仅存三十七株。
　　炉香正熏，一株高大的侧柏倾倒在先天殿前方，树冠靠近大殿屋脊，犹如掠过大殿的一道龙尾，形成令人惊艳的奇观。树中段有一方石柱支撑，树牌显示，这棵树树年龄已经一千多岁。树干上纹理深嵌，形成一层层刀片般的深痕，又像是被时间撑破的裂隙，散发着醇厚的光阴。还有一棵树，树干中竟然有一只“眼睛”，其实就是一枚树瘤，光滑圆润，满含深情地注视着来往的游人。
　　先天殿是伏羲庙的正殿，重檐歇山大顶衬以龙吻脊，与雕花天宫宝刹一起构造出非凡的气度和庄严肃穆的境界。古木门窗上，雕刻着许多精致的图案，仔细辨认，大概有龙、凤、麋鹿、仙鹤、牡丹等，构图精巧，华丽精美，每个细节都力求完美，展示出高超的木雕技艺。
　　入殿，伏羲像正襟危坐，颇显威严。大殿顶部井口天花镶嵌伏羲六十四卦卦象图，而藻井绘河图和伏羲先天八卦图，融合了装饰和展示功能，再次彰显伏羲画卦的伟绩。抬头凝视卦象图，恍若进入伏羲制作的迷宫中，在长、短、连、断的通道里兜兜转转，时通时阻，时迷时醒。如此简单的图案，幻化出变化无穷的景象，让人目眩神迷，无法参透其玄机。
　　大殿构造复杂，全部由木料建成，上檐殿身七架，下檐周匝回廊，间架结构自然，比例尺度很合理，让人不禁对当时设计建造大殿的工匠深感佩服。一柱一檐，尽显中华文化；一窗一瓦，都是历史积尘。端详着，抚摸着，领略着，沉思着，游览如此文化深厚的地方，我总觉得有些沉重之感。是对于深厚底蕴的敬畏，还是自身学养浅陋的自卑，或者是对于深奥磅礴的文化之力难以掌握的惋惜，始终说不清楚。
　　伏羲文化，就是众多文化中最早、最强劲的一支力量。几千年来，这种力量一直贯穿于国人的生活点滴和生存之道中，虽不张扬，但无处不在。大到随处可见的国学论坛，小到街头巷尾的摆摊算命和寻常村落的风水阴阳家，都以伏羲开创的阴阳八卦文化为基础，发展出自己的枝枝蔓蔓，形成高达庙堂、低至村野的广阔文化网络。当然，很多文化支流都是根据后人需要发展演化形成的，跟伏羲的初衷大不相同。
　　寻源伏羲，就是要从这些枝枝蔓蔓入手，从多个维度追寻主根，最终描绘出伏羲文化的主干图。天水无疑是最好的切入点之一，从伏羲庙的千年祭祀，到卦台山的久远驻足，再到大地湾的文明孕育，一条清晰的脉络展现在我们面前。这个脉络就是几条河流的脉络，曲曲折折，清晰而深刻。从渭河出生、成长，向黄河迁徙壮大，再到长江流域开拓，最终走向繁盛，伏羲氏族最终形成了华夏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　　溯流而上，我们穿越一个又一个千年，重见一代代人在时代惊涛骇浪中争斗的身姿，民族精神在历史洪流里一次次锤炼。溯流而上，我们穿越亿万计的人群，与无数睿智果敢的先贤擦肩，虽不能停留片刻，耳畔依旧流转着他们砥砺人生、激越精神的嗡鸣。溯流而上，我们穿越无数的旋涡与杂音，亲历那些拨云见日、挽澜扶倾的壮烈勇武。溯流而上，我们最终来到伏羲面前。
　　伏羲是谁？伏羲面容如何？操着何方口音？这些是问题，也不成问题。谁都无法跟几百代以前的祖先对话，只能在一些流传和传承中认识他。
　　伏羲在他的那个时代，也只是个勤恳务实、善于思辨和创新的普通部卒，不断干出有用的创举以后，被族人们很快发现、推崇，他自然而然地走上了王位，成为那个时代的代表。《周易·系辞下》记载：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，仰则观象于天，俯则观法于地，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，近取诸身，远取诸物，于是始作八卦，以通神明之德，以类万物之情。
　　“通神明之德，类万物之情。”默念着这句话，我缓缓离开大殿。背对伏羲，跨过庙门，就是天水城的街头小巷，时间的波涛又涌泻在当下。
　　寻访古迹，就是翻阅尘封的旧籍。修修补补，一代代人想尽办法留存下一些宝贵的东西。伏羲庙，已然不仅仅是祭拜伏羲的殿堂，更多地留下了数千年来衍生出来的丰富文化涵养，是一片片瓦、一根根木、一块块砖、一首首诗、一个个传说堆砌起来的雄伟气象。
　　溯其源，浚其流；固其本，正其道。溯源伏羲文化，路长且阻。天水每年举办的伏羲大典，就是一次大溯源、大拜祖。四海汇源，是一项意义重大的盛举。我们祭拜伏羲，祭拜中华民族共同的根，祭拜永远发射光芒温暖的图腾。
　　这图腾里有力量，这种力量叫中华。

□甘肃省天水市市场监管局 王重扬